波波

Dyslexic Illiterate

ハイキュー!! 日向と影山,影日only|
水浒传 九紋龍史進,鲁史/all史|銀魂 高杉晋助,银高/all高|Blur Damon

和而不同,和而不流。

 

【影日】终站

|影山飞雄x日向翔阳
|职赛背景,基本都是私设
|《原点》续篇,不想看前篇的可以看提要
|关爱影山,影日公开出柜
|字数1w3,感谢耐心阅读

前篇提要:
影日高中时交往了一年,毕业时影山提出分手。两人退回朋友的位置,互相竞争,成为最强对手。2025年年末世俱杯半决赛,影山效力的MSSN俱乐部战胜日向所在的球队,赛后却被查出药检不合格,影山怀疑被队内替补二传稻叶信设计陷害。因两次药检未通过,影山被排联勒令禁赛两年。处罚公布后,日向从圣保罗远赴东京,以借宿为由,陪伴影山面对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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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ciability is hard enough for me. 
Take me away from this big bad world and agree to marry me. 

终站

“我回来啦!”

日向翔阳朝屋内喊了一嗓子,顺手把门钥匙往鞋柜上的收纳盒里一扔。整间屋子很安静,暖气片“嗡嗡”的运作声清晰可闻。日向驾轻就熟地将换下的衣物挂置好,趿着一双拖鞋匆匆往客厅去,一路将地板踩得“蹬蹬”响。

影山飞雄坐在客厅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边沿,下半张脸缩在高领毛衣内,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的笔记本显示屏,右手食指在触摸板上垂直滑动,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日向风风火火的现身。

“坐地上不冷吗?”日向一屁股蹦到沙发上,掀起不小的动静。影山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身体仍然未动分毫。日向悄摸摸挪到他身后,跪在沙发垫上。他摘下羊绒手套搁在一旁,两手伸进影山的领口,贴在他后颈上捏了几下。皮肤相覆处递过酥酥麻麻的热度,激得影山胸膛间一暖。他没有回头,左手伸到颈后摸到日向的手挠了挠,也没有放下的意思。日向被弄得有些痒,他抽出手,俯下身自然地挂到影山背上,视线越过影山的肩膀瞥了一眼屏幕,一整版的外文字符晃得他头晕目眩。

“你还没看完?”日向捏紧影山的脸颊肉晃了晃,有意无意地提醒着自己的存在。

“别闹,呆子!”影山不为所动,他从身侧拾起一本英日词典轻轻翻着,手指点在词条上,时不时对照着屏幕看,随后拿起茶几上的水笔和手账本,认真地做记录。

日向放弃似地直起身,两手随意地搭在影山肩上。眼前的背影过于专注,甚至透着一股子倔强,让日向忽然念起高中的补习时光。那时候考试不及格是排球部小子们训练道路上最大的拦路虎,而他和影山几乎年年命悬一线,是补考的常客。通常两人都在考前实施临时“抢救”,熬上好几个通宵恶补考点。补考“通关”,拿到合宿集训的通行证,他们怀揣这份期待不遗余力,在浅见寡识的领域展开彼此间的新较量,影山甚至会像模像样地把写着“必胜”字样的布条绑在额间,咬着笔杆逼迫自己消化一个个艰深晦涩的知识点。

日向又看了眼显示屏,现在的情况显然比那时更为严峻。影山已经在国际体育仲裁法庭官网的申诉程序页面卡了两天,条条框框的律法章程本就令人头疼,更何况全由英文写成。这对文字理解力一向薄弱的影山而言难上加难。

“我说,不找个法律顾问?”日向不甘寂寞,他倚在影山身侧盘坐下来,轻轻撞了撞他的胳膊,“你自己毕竟不是专业的,光这样瞎看一通能看出什么名堂?”

“要找,但我总要自己先了解一下吧。”影山朝日向转过身,抬手往他脑袋上一拍,“还有,我怎么是瞎看?”

“嘶——”日向捂住头,嘴无意识地撅起,“这么多年了,下手还是这样没轻没重的!”

“…拍痛了?”影山伸手抚了抚刚刚落掌的位置,动作极为轻柔。日向有些诧异,影山眼里甚至透着些讨好的意味,像是做错了事便卖起乖来。这和从前那个对他不依不饶的炸毛小子相去甚远。他任影山揉了半晌,思绪无端神游。这半个月来,影山遭遇的变故比人生前二十八年加起来的总和都多,误服违禁药物,被处以禁赛两年的惩罚,和现役俱乐部解约,全网风评跌到谷底……脱离球队的挂靠也意味着失去了一条法律救济的途径。他又向来不擅长人情世故,经过这一连串的激变,安全感几乎荡然无存,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患得患失。

日向把胳膊肘撑在茶几上,盯着那令人犯困的屏幕眉头深锁,重重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影山听到那声叹息,搁下手里的笔,“还没问你呢,今天去新东家报道,顺利吧?”

“没什么事。年末嘛你懂的,整个俱乐部都开始休假了,也没见到几个人。”日向望向影山,“教练简单交代了下球队现在的情况,基本的阵容配置。年后就投入V联赛下一阶段的常规赛。明年赛程挺紧的,还要考虑国家队征召集训,备战8月世锦赛…啊…糟了…”

日向忙捂住嘴,有些不安地眨了眨眼:“我不该说那么多的。”

“你这幅同情的样子做给谁看?!”影山脸上浮起些许不甘的忿意。他原本没有多想,日向的过度敏感却挑动了他的自尊。

“我…”日向自知失言,也不好争辩。看来不管过去多久,他们之间终究不适合安慰与怜悯。

“我是要说,这一次我先走一步!”

“嗯,我会赶上的!”

“影山,你知道Mitaka的主教练井田骏是我们乌野的前辈吧?”

“嗯,他是80年代乌野初兴的代表人物,之前执教U19的时候和我提起过。”

日向点点头:“他带的队伍风格鲜明,而且上升空间极大。”

“他的训练作风也挺斯巴达的。”影山忆起曾经的国青训练,嘴角微翘,“不过当时我在完成既定训练之外还能加练。”

“他和我说了呀。”日向眉毛一弯,“我们今天有聊起你。”

“都是过去的事了。”影山脸上有些黯淡,“他现在肯定对我很失望。”

“没有哦。”日向摇头否认,“你不要因为俱乐部急着和你解约就钻了牛角尖,那群手握资本的高层老狐狸本就唯利是图,没什么人情味。但我相信,真正目睹过你努力的人都会有自己的判断,还是有很多支持关心你的人存在。”

但不是每个人都会第一时间站出来为你发声,甚至义无反顾地奔向你。当然,也没有人有这样做的义务。影山望着日向,默然地在心底咀嚼着这份幸运。

“喂?”日向见影山看着自己出神,心里有些燥,“你有没有在听?”

“有。”

一本正经的回答让日向一时不知道如何接,他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那我继续。这件事发生在世俱杯期间,已经产生了国际影响,甚至关系到本国运动员的素质和形象,所以在国家队层面,他们必须重视。”

“你干嘛装前辈的口气?”影山忍不住笑了,“差得远了。”

“说正事呢,你严肃点!”

日向抬手想赏影山一记爆栗,被对方眼明手快地捉住圈在自己掌间。

“我之前说过吧,国家队通知我反省。”

“那不过是走个程序嘛。”日向甩了两下胳膊,示意影山松手。影山装作不懂,还较上了劲。日向只好由他握着,“去年日本排协推荐你担任世界反兴奋剂机构在日宣传大使,是吧?”

“是。这个我之前就准备写进上诉申明。”

“哟,影山选手挺聪明呀!”日向咧开嘴,“所以如果你蓄意服药就是打日本排协的脸,他们丢不起这个人!”

“你是说我可以委托日本排协处理上诉?”

“井田前辈是这样建议的。”日向转述道,“他们有权实施大范围的搜证。当然最重要的,为了挽回排协的名誉,他们一定会竭尽全力,所以这对你是好事。”

“是你先和井田前辈提起这件事的吧。”影山垂下眼睫,轻柔地摩挲日向的手背。

“没…”日向摆了摆另一只手,声音却低下去。

言语伪装在互通的心意面前无处立脚。


***

「Appeal Rejected」

冰冷的宣判裹着“滋滋”的电波连同延迟了一秒的翻译送入同传耳麦。

「上诉…驳…回。」

模糊的字节让影山飞雄下意识扶住耳麦,往耳边更紧地贴了一贴。

「听不清。」

庭上肃穆沉寂,这使自欺欺人的嘀咕声荒诞得响亮,影山不安地望向审判席,身着黑袍的仲裁团静默不言,仿若一尊尊石像。顶上传来异响,影山抬头,深嵌在穹隆顶上的司法女神雕像不住地晃动,表面的瓷漆簌簌剥落,沉闷地砸向听证席。碎片越落越多,现场狼狈不堪,执法人和旁观者都失了体面,乱哄哄地四散奔逃。影山被夹在仓惶的人群中不受控地往外带,他的视线转了一圈,却没有看到日向,刚刚他明明也在庭上。

「看,要塌了!」

不知是谁指着上方喊了一声,众人齐齐看向穹顶,蒙在石雕眼上的布条裂缝斑驳,被遮盖的眼眶若隐若现,浑浊的石泥如泪般滚落。女神左手举着的天平断成两截,直直摔下。人群中骚乱起来,惊叫声此起彼伏,影山只得先随人流退到门外,挤在一条狭长的过道上。

脚下传来隆隆的呼啸,影山感受到轻微的颠簸。

「呜——」

低沉浑厚的汽笛召唤着迷途的旅人,在影山心间一震。零星的记忆碎片跳出脑海,他不记得何时登上列车,只回想起当时千钧一发,他在车轮滚动前全速狂奔,几乎在最后一刻跳上了末节车厢,开始了这场旅途。比起列车,影山更愿意将它视作深邃魔幻的移动迷宫,每一节车厢由大小各异的房间组成,步入其中如同跨越时空,须臾间辗转于过往与未来。

他在车上遇到了许多人,有曾和他朝夕相伴的,也有同他擦身而过的,他们无一例外在中途下车,不知去往何处。他在第15节车厢与日向翔阳初次邂逅,封闭的列车自此慢慢与外界打通,明亮而通透的阳光倾泻而入,落在心脏最深处。他和日向开启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比赛,在竞相追逐的过程中互生情愫,在亲密无间与若即若离中迂回徘徊,在穿越风暴与荒漠之后重新相拥。

「呜——」

汽笛再次鸣响。

日向翔阳消失在狂风骤雨的第29节车厢。影山回过神,手心冰凉。他歇斯底里地向前狂奔,借此挣脱恐惧的洪荒。

“日向,日向!”

日向翔阳在身后人发颤的呓语中醒来,滚烫的后背映着对方沉重的呼吸。环在腰间的臂膀不断施力,日向被拢得微微吃痛,他握住腰上青筋突起的手背,细密的汗珠粘到手心。

“影山?”

对方没有应他,日向费力掰开那条牢牢箍住他的手臂,翻了个身。影山额上冷汗涔涔,眉头纠结,两颊不时抽搐,嘴里还在不断嗫嚅着。

“日向,别…别下车…”

日向抬手轻轻拭去那层汗,抚平他的眉眼。

这段时间影山的大脑始终处于紧绷状态,时常在深夜陷入梦魇,几乎每次他都无意识地缠紧日向,像一个死死抱住浮木的溺水者。

上诉一事进展并不顺利。按规定,运动员必须在收到处罚裁决后的三周内向国际体育仲裁庭递交《上诉申请书》,日本排协在收到影山的诉求后即刻成立了专项事务小组,他们向世界反兴奋剂机构递交申请,准备对问题样本进行详细化验。碍于繁琐的对外交涉程序,等申请正式获批,距离上诉的最终期限只剩三天。

化验结果证实了样本中的兴奋剂物质确实溶解在乙醇中。根据影山之前的叙述,小组负责人找到MSSN俱乐部现任首发二传稻叶信问话。面对审问,稻叶的回答却毫无破绽,这让日本排协没有充分的理由让警方介入侦查,加上时间紧迫,他们最终只能围绕“误饮酒精”陈述声明。

影山的呼吸逐渐平静,脸上舒缓了许多。日向见他又睡安稳了,便打消了刚才想叫醒他的念头。他阖上眼,往影山胸膛上又靠了靠,大脑却清醒得很。他们都心知肚明,除非找到构陷的证据,否则上诉大概率会被驳回。届时除了两年的禁赛,影山还将面临长期的中伤和批判。而这一切本不该由他来背负。

日向止不住纷繁思绪,直到天亮都未睡着。


***

深夜,日向窝在客厅的沙发上,连连打着哈欠。

自1月下旬V联赛进入第二阶段常规赛后,赛程日渐紧张。为了给国家队备战男排世锦赛让道,每支俱乐部都会轮转到周末两天“背靠背”的双正赛,豪强间的竞争也愈发激烈。为保证球员随时具备充沛的体能和稳定的状态,各球队都加大了日常训练量。平日里,日向总苛待自己,在高强度的训练外还要自主加练。他几乎夜夜晚归,有时候还要熬夜研究录像,对比赛进行复盘。每个周末他都要随队出征,遇到连轴转的情况,他和影山甚至都见不上一面。

“你还不睡?”

影山揉着眼睛走过来,他刚在卧室写笔记睡了过去,醒来发现客厅还亮着微光。

“嗯嗯马上,最终局快结束了。”

影山扫了眼电视屏幕上的V联赛回放,再转头看看日向。那家伙一脸疲态,眼皮都快耷拉下来,却硬是强吊着精神,看得一本正经。

“话说,你要不要搬到俱乐部宿舍去住?”影山走到日向跟前,“最近很忙吧。”

“不要。”日向撇撇嘴,“你以前不也这样习惯了吗?”

“……”

日向见影山一时沉默,手握成拳,有些心虚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条件反射的小动作让影山的内心纠结成一团。虽然他现在仍然保持着健身和训练的习惯,但十几年养成的职赛作息被迫中断,让他有种无用武之地的空虚感。更糟糕的是,自从他失去与日向站在正式赛场上对话的资格,仿佛他们之间的某种平衡也被打破。

过去,他们都对彼此很“残酷”,一出口尽是打击,不给对方留一丝情面,也不为自己留半点退路。竞争使他们变得强大,也使他们更为靠近。现在,日向在他面前谨小慎微,敏感的言行不时提醒着他,他们之间的竞争关系已不对等。日向不再以对手的眼光审视他,这使他的自尊心备受折磨。接下去两年的实战经验足以使日向步入全盛,反观自己,离开职业赛事的高压环境,仅仅是想保持当前的竞技状态都要拼尽全部,更遑论超越日向永不停歇的脚步。只有最强的对手才配占据日向全部的注意力,他唯恐自己力不从心。

“影山?”日向伸出手在影山眼前挥了挥,“我是说,不会影响我的状态……”

“日向…”影山顿了顿,“有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了。”

“所以…你想让我走?”

“倒也不是。”影山俯下身把日向揽到怀里,脸贴在他的头顶,亲吻他的发旋。

突如其来的亲昵行为像是在心间投下一片轻盈酥软的云彩,让日向觉得魂都要化了。他伸出双手环住影山的后背:“这个周末Mitaka的比赛轮空,我们出去玩玩好不好?还是说你想打球?我都可以奉陪。”

“听你的。”

影山安逸地闭上眼。当他剥掉贴在心脏表面的纠结与顾虑,向中心深潜,名为“日向翔阳”的宝藏稳固地占据其中,闪熠着爱的光火,让他柔软,也让他再度坚强起来。


***

日向眯起眼,昂着头深深吸了几口晨间空气。新鲜干爽的自然清香沁入心脾,让他满足地露出笑容。

“要牵手吗?”

影山先是一懵。日向的微笑干净明亮,晃了他的眼,心里跟着一动,胳膊稍微一抬便逮着日向的手,捏着三根指节,自顾自往前走。

“影山选手,好纯情啊。”日向笑出声,手指一绕,和影山的相扣。

“闭嘴,呆子。”

日向笑嘻嘻地往影山身侧靠过去:“很像高三那时候。”

“嗯,还是呆子。”影山动了动手指,更紧地扣住日向的手。

清晨的街道行人稀少,恬淡安静。两人牵着手走得极慢,像是要把缱绻的时光以秒度量,用到极致。

“嘿,街对面那个姑娘好像在盯着你看。”日向的手臂朝影山的裤腿上甩了甩,“真讨厌啊,影山选手的回头率那么高。”

“哈?瞎说什么?”

日向在心底吐槽,这人怎么对自己的魅力毫无自觉。他们住的这片地区本就偏僻,平时影山出门大都不带伪装,几乎从未被识破身份。即便如此,影山走在路上总能吸引异性的目光。但他一派天然,难有自知之明,日向想想又觉得好笑。

“当我没说,走啦,笨蛋山~”

“你才笨蛋!”影山边怼边用余光瞄了一眼街道的另一侧。那名女子站在路牙上,面朝着他俩的方向似乎在张望着什么。影山忽然觉得她有些面熟,他装作不经意地松开了和日向牵着的手。日向愣了一秒,低头看了眼空荡荡的掌心,随即张开手指重新去扣影山的指缝,这一下却被躲开了。

“那个人在往这边看,可能会被认出来。”影山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转过头看身旁的人。

“扫兴。”日向鼓起腮帮,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他暗暗瞪了眼街对面那个间接“破坏好事”的陌生女子,她举着手机似乎正在通话中,脸上挂着几分焦急,不安分地在路牙上来回踱步。「嗡—嗡—」的手机振动音忽地响起,日向一哆嗦,仿佛刚刚的窥探被抓了个现行。

“欸,你手机响了。”日向拉了拉影山的衣袖,“真见鬼!”

“见鬼?”影山不明所以,他把手伸进兜里拿出那砖块,屏幕显示来电号码未知。影山直接按了两下电源键,挂断了这通电话。

“咦?怎么不接?”日向发出疑惑。

“不认识的号码,我一律不接。”影山轻描淡写地解释。

“噗,你是不是之前被私生饭骚扰过?”日向打趣道,不知为何他又回头看了眼刚刚那名女子,她留在老位置上,似乎仍在打电话,日向已经看不清她的表情。

影山的手机再一次震响。日向脸上一黑,停下了脚步。影山也跟着站定,他掏出手机,还是之前那个陌生号码。

“我看你就接了吧。”日向双手交叉,扣在后脑勺上,“感觉这通电话更像是追着我的。”

影山不解其意,却在一念间按下了通话键。

『喂,请问哪位?』

『啊…』

是个女声,简单的一个感叹词衔着“意外”。果然是陌生人,影山咬了咬下唇,预备在她说完下一句后就挂断。

『是影山飞雄君吧,打扰您了,我是稻叶心。』

“稻叶心”三个字经由听觉神经传至大脑,被瞬时分析并合成了一张人像。影山抓着手机猛一回头,远远地看到站在街对面打电话的人,他终于知道刚刚的眼熟感从何而来。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对您讲,不知道……』

『等等,先别挂。』

影山转身往回走,日向一头雾水,也跟了过去。

『我在你对面。』

稻叶一抬头,便看到影山飞雄在街道另一侧对她招手示意。她惊喜交加,疾步穿过路中央的斑马线,生怕对方一不留神就消失不见。

日向目瞪口呆,嘴差点张成“O”。八棍子撂不着的路人因为他无意间的“助推”被证实为影山的旧相识,这已经不是巧合,而是邪门。日向在一旁偷偷打量这个半路“杀”出的“碍事者”:卡其色毛呢长外套衬出她高挑的身形,卷曲的长发利落地束成马尾。兴许是刚刚过来得急,女子的面色微红,身体因为兴奋有些发颤。她微微垂头,腼腆得不敢直视影山的双眼。日向太过熟悉这种面对爱慕之人的小心翼翼,心里莫名的有些不是滋味。

“真的是太巧了。”稻叶的眼神流露出庆幸,她把手捂在胸口,指节捏着布料,平复着心里的激动。

“影山君,我能不能…”她出口有些紧张,随后看了一眼日向,脸上有一丝为难,“…单独和您聊聊?”

“可以。”

日向和稻叶齐刷刷地看向影山,两人都没料到他回答得这么干脆。

“前面有座咖啡馆,我请影山君去喝一杯吧。”稻叶指了指前面那个路口。

“影山,这是你朋友吗?”日向没忍住插了话。他先前只是略有不快,现在被当场无视,心里隐隐有些恼火。

影山对日向的情绪浑然未觉,他侧过身看着日向的眼睛,一如既往的直截了当:“联谊认识的,只见过几面。抱歉,你先去体育馆吧,我稍后就来。”

这话说得让在场的另两人都很尴尬。

日向笑了笑,率先打破沉默:“OK,那我先走,不耽误你们继续‘联谊’。”

稻叶听出话中的嘲讽,脸涨得通红。她连忙对着日向鞠躬致意:“真的十分抱歉。”

日向转身,朝后面挥了挥手:“走了。”

身后没有动静。

在瞎期待什么呢?日向摇摇头在心里自嘲。脚下迈开步子跑起来,他现在只想尽快脱身。红砖砌成的街角咖啡馆浪漫别致,此刻落在日向眼中却乏善可陈。不仅是那栋小小的建筑,周遭的一切都因他当下的心情失去了神采。

人离得远了,心却放不下,日向止不住在脑中纠结。一边是连熟人都算不上的陌生异性,另一边是纠缠了十多年的搭档、对手、朋友…姑且还算上恋人。这几乎是一道不成立的选择题,影山飞雄却选得如此轻松。那家伙有秘密,却不想让他知道。那对影山飞雄来说,日向翔阳又算什么呢?

“啊,危险!!!”

这声呼叫伴随清脆的铃声让日向蓦地一惊,他顺着声源转过头去,一辆自行车从侧面直朝他冲来。骑车的人死死按紧刹车,试图让车停下。日向手一抬挡在了车把手前面,车上的人因惯性控制不住向前倒。日向赶忙伸手去扶,两人撞在一起,对方脚撑到地上勉强站稳,日向却失去重心跌在地上。

“您没事吧?”对方停好车,把日向扶起来,“刚刚好险!”

“对不起,是我走神闯了红灯。您也没事吧?”

日向心怀愧疚地弯腰行礼,对方摆摆手示意没有大碍,还叮嘱他小心看路,注意安全。日向等绿灯亮起,过了这个路口,到下一段路牙上找了一条长椅坐下。

他揉了揉太阳穴,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春寒料峭的二月,风吹到身上寒意阵阵,日向佝着脖颈搓了搓微凉的手,指尖上另一人的体温早已冷却。「有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了。」日向忽然想起这句话,胸口闷闷的。影山究竟如何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他的爱是否还似青葱岁月时纯粹?还是说早已浸染了杂质,出于被这个世界背弃后的孤单恐惧,因被给予爱与信赖而心生感动,抑或单纯不想亏欠?如果禁药事件从未发生,影山会否一如往常拒绝所有的暧昧,不愿朝他多跨一步?

真是这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甩甩头撅起嘴哼唧,日向翔阳成熟独立,一个人也能活得有滋有味。他绝对不会输给影山, 如果那家伙也一辈子单身的话。但若是影山喜欢上了其他人,循着世俗的人生轨迹:职业联赛、异性家庭、贷款换房、汽车、厨房三件套、洗衣机、电动开罐器、健身、低胆固醇、休闲装、行李箱、电视节目、退役执教、生孩子、逛公园、清水沟、搞园艺、领养老金……选择一个因循守旧的未来,选择一种没有日向翔阳涉足的情感生活,只往前看,直到死去。光是想想,日向都觉得心如刀绞。

贪婪和嫉妒曾是这个世上让他最不齿的东西,现在却轻易把他攫住,让他痛苦。


***

咖啡馆刚到营业点,除了店员没有其他顾客。影山选了个隐秘的角落,和稻叶心面对面坐下。影山已记不起他们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他不善交际,尤其是面对异性。气氛被弄得一时僵硬,稻叶拿起卡座上放着的menu,随意地翻了几页:“影山君喝什么?”

“不用了。”影山一口回绝,“有什么话请直说,我今天还有事。”

“打搅了您原先的计划。”稻叶站起身弯下腰,“我真的很抱歉。”

“您请坐吧。”

“其实我今天是专程来拜访影山君的。”稻叶重新坐下,“我从上周开始试着联系您,打您手机却一直打不通。之前问球队的朋友要到了影山君的住址,就想着干脆这周六来碰碰运气。刚刚在路上还是觉得冒昧,所以给您拨了电话……真没想到那么巧。”

影山点了点头,这一切的确不可思议。今天如果不是日向让他接了那通电话,他们也见不了面。

“您的事,我都知道了。”稻叶低下头,喉中有些哽咽,“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把脸埋在掌间,肩膀微微颤动。影山招呼服务员过来,要了一杯水。

“您先冷静一下。”影山把玻璃杯推到她面前。

稻叶擦了擦眼泪,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我知道…影山君是误服…”她迅速摇了摇头,“不…这根本就是一次陷害!”

她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刚抑制住的眼泪又夺眶而出:“我真的没想到,哥哥会做那种事!”

“您知道这事的原委是吗?”影山捏紧了拳头,“所以确实是稻叶前辈设下的陷阱?!”

“他明明知道我喜欢影山君的。”

这一句说得很轻,稻叶痛苦地闭上眼。影山一愣,不知道如何回应。

那场俱乐部组织的联谊会早已在影山的头脑中模糊,他依稀记得稻叶信把妹妹带到了他们聚会的居酒屋,但她只是作为球员家属来凑一凑热闹,并不是当日的主角。当时他俩也没说上几句话,影山对她有印象还多亏了她哥哥。他们被合称为“信心”兄妹,当时她还调侃自己其实是个胆小鬼,没有信心对喜欢的人表白。那场联谊会过后,她偶有几次去MSSN主场观看比赛,再后来却好像突然消失了一般。影山逐渐遗忘了这个人的存在,他从未想过,稻叶心不敢表白的对象竟是他自己。

“抱歉。”

稻叶摇摇头:“说抱歉的应该是我。哥哥知道我喜欢谁之后,执意劝我放弃。他说影山君并不适合我,让我专注于学业,不要搭上自己的前途。我当时听了他的话,决心不再见您。现在想想,我早该发现他对您心存芥蒂。”

“原来是这样,难怪您不再到现场应援了。”

“是的,因为一旦见面我就放不下这份感情。当时我的硕科学业也到了最紧张的阶段,刚好就转移了注意力。我主修药理学,毕业后被分到了海外的研究实验室,平时也经常接触药剂检测的相关项目。事实上,全球有部分运动员利用药物作弊的方法,逃脱了真正的惩罚。我们做研究也是为了堵上检测程序漏洞,提高药检成功率,杜绝舞弊违纪。哥哥经常以科普为由,从我这里了解了不少相关信息,这其中也包括违禁药物的溶解,服用的时机以及如何在最短时间内排出体外。”

“那这次的事,您愿意提供证据吗?”影山的身体往前躬了一躬。

“很遗憾,我并没有证据。”稻叶抿了抿嘴唇,“事发之时我还在实验室闭关,我知道的时候国际排联已经对您做出了判决。但我很确信,以影山君的为人,您根本不屑于这样做。当然,那时候也自然不会把这事和哥哥联系在一起。后来我回国跨年,在聚会时我对这件事提出了质疑。我告诉哥哥,我可以试试借助实验室特有的一些渠道帮一帮影山君。他说如果我这样做了,就是亲自送他去坐牢。当时我很震惊,在我一再的追问下,他承认自己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影山“砰”一拳砸到桌面上,玻璃杯中的水来回晃动,差点洒到桌上。稻叶吓了一跳,半晌,她叹了口气:“他一直在遭受良心的谴责。”

“如果他真的觉得良心过意不去,就该去自首!”

稻叶沉默,瞬间悲从中来:“那样他的一切就都毁了。”

“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请不要这样说他,影山君。”稻叶又开始掉泪,“父母在我出生后不久就故去了,如果不是哥哥,我也不会有今天。我以为自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正义,可是当事情涉及到最亲的人,我无法不陷入巨大的纠结和痛苦。我不奢求您的原谅,也不会阻止您想办法将他绳之以法,但是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您看,我早说了,我果然是个胆小鬼。”

“偏袒至亲是人类天性,我理解但不认同。但无论如何,谢谢您今天告诉我这些。”影山起身,准备离开。

“影山君,我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对我们见面这件事保密?我周一就要回实验室了,这件事对我的打击很大,我可能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走出来。我们以后大概也不会再见面了,但您的比赛我还是会关注的。我祝您早日回到赛场。”

“谢谢,就当我们今天没见过,保重。”

影山给服务员塞了张千円小费,快步走到街口拦了一部的士。周末早晨道路上并不堵,只是他运气不好,连吃了三个红灯。在路口等待通行的时候,影山随意往车窗外一扫,意外地看到了坐在街边魂不守舍的日向。影山让司机停靠在下一路段,他下了车立即往回跑。日向没有注意到他,影山走过去直接一把呼噜到他头上:“你怎么坐在这里,呆子?”

日向一抬头就对上影山疑惑的眼神。他揉了揉眼睛,确认这不是自己的精分臆想后,两手一张环到影山腰上,把脸埋进他怀里一声不吭。

“喂…”影山始料未及,竟觉脸上发烫,他不安地朝左右张望,轻轻推了推日向的肩膀,“这里人多起来了…”

日向将手臂收紧,更用力地抱住身前人,就像影山被梦寐纠缠时对他做的那样。

“我不在意别人怎么看。”

日向的声音像是被扣在密闭的容器中混沌沉闷,让影山心上感到些许钝痛。他想这可能是老天给他的“报应”。从前,他为了职业前途妥协于日本排球界保守的风气,拼命压抑自己的情感,自欺欺人可以活得像世人眼中的“正常人”。等他终于认清内心真正的重要,却又深陷泥沼。一想到自己或许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将与“争议”相伴,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将日向牵扯进不必要的是非。

他抓住缠在腰上的手,狠狠往外拉。日向犟得很,死死扣住他不动弹。两个人较上了劲,影山伸手按在日向头顶乱揉了几下:“在家随便你。在这里如果被拍到…”

“…和别人叙旧就不怕被拍到了?”日向松了手,抬头直视影山,眼神夹着几分戏谑。他的脸颊因刚刚紧贴对方皱出了红印子,稀释了眼底的凌厉,在影山看来有些可爱。

“不是叙旧。”影山在日向身边坐下,手按在他腿上,“你以后会知道的。”

“我对你的风流债没兴趣。”日向“啪”地一掌呼在影山手背上。

“什么风流债?”影山问出口后才延迟反应过来,他摇头窃笑,“你在吃醋?”

“你真的是欠揍!”日向站起来,“走吧,你日向爷爷今天心情不好,等会儿到场上收拾你!”

“绝对不会让你如愿,今天也会是我赢!”

“嘴硬!来,我们看谁先跑到体育馆!就当热身!“

一想起打球,日向又开心起来。他与影山之间的感情羁绊过于复杂,但无论何时,排球都能在其中筑起一道最稳固的桥梁,让他们跨向彼此,眼中只装着对方。


***

影山经过MSSN第二训练馆不禁驻足。球鞋与地板接触摩擦、排球干净利落地撞地、队员们鼓足干劲地呼喊…熟悉而嘈杂的声响叩入心门,让他一时感触。刚刚他在行政办公室走完最后一道人事程序,为这场耗时两个月的荒谬解约画上了句号。他在门口踌躇了片刻,临到分别心里多少有些不舍,想了想还是决定与曾经共事的教练与队友当面道别。

球场中央正在进行队内的练习赛。影山安静地站在一侧仔细观摩,站在替补席旁的几个后辈眼尖发现了他。

“影山前辈来了!”

比赛因影山中断,大家都围过来嘘长问短,对他的遭遇表示遗憾。过去和他配合惯的攻手还就刚刚的练习赛发起了探讨,让他以观察者的身份指点一二。队内的替补小子们趁此机会也叽叽喳喳,说着非常想念影山前辈的魔鬼式指导,希望他有朝一日还能回来。影山鞠躬行礼,感谢大家这三年对他的诸多照拂及耐心包容。稻叶信站在一旁强颜欢笑,沉默不语。影山主动走过去,当着大家的面不吝夸赞,昔日是稻叶前辈对他“照顾”最多,于情于理都该请他喝一杯。

稻叶笑着推辞,影山也不勉强。临走时,他说还有些东西留在了球员宿舍,询问稻叶能不能陪他去取一下。他们同住一间宿舍,稻叶没有公开拒绝的理由,只得跟着影山走出了场馆。

“你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吧,飞雄。”稻叶叫住影山,“你一般在赛程特别忙的时候才住宿舍,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落在那里呢?”

“稻叶前辈还是老样子,对人体察入微,我们到那儿说吧。”影山两手插着兜,不紧不慢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他转过身,镇定地注视着稻叶,面上未有波澜。

稻叶暗暗松了一口气:“说吧。”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同为二传,希望稻叶前辈继续保持斗志,带领球队更上一层楼。我也会磨炼技术,两年后我有信心击败您。”

“你怎么就打不死呢。”稻叶讪笑,“这一点最让人讨厌。”

“有稻叶前辈在前,我可不敢先倒下。”影山微笑,“让我们各自努力吧。稻叶小姐很敬爱您,不要让她失望了。”

“小心去找过你?”稻叶脸上滑过一丝惊疑。

“没有。”影山摇头,“我只是想奉劝一句,邪门歪道走多了终会跌倒。”

“这话我可听不懂。”稻叶装作若无其事,“我看,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身上带着污点,很难再被大众接受。”

“这世上本就没有人能被所有人认可,能做的不过是问心无愧。”影山很淡定,“我只是一时眼盲,可有的人却瞎了心。”

“听起来还真是不幸。”

“确实。做哥哥的品行败坏,利用了妹妹还连累她抬不起头,我倒是替她感到不幸。”

“你少拿小心来激我!”稻叶的情绪出现波动,“这事和她毫无关系!”

“有没有关系您自己心里最清楚。”

“威胁我你还太嫩!”稻叶狞笑出声,“就算你怀疑我给你下药又如何?我知道你没有证据。”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怪只怪你太耀眼,不让你名誉扫地远离赛场,我就没有机会。”

“能听到您亲口承认,那这个跟头我认栽。”

“飞雄,你好像和从前不一样了。”

“拜您所赐,谢了。”

“不敢当。”稻叶对他招了招手,“那再见了。”

影山点了点头,目送稻叶走回了训练场。他转过身从衣兜里拿出录音笔,拨至OFF一端关闭。

一周后,日本排协委托律师将禁药事件的所有材料连同影山提供的那枚录音证据上呈检察厅,经过审核后,检察厅批准立案侦查。稻叶信作为犯罪嫌疑人被公安机关逮捕,他在审讯室始终保持沉默。警方对其住所实施了全面搜查,找到了残留药品和配制工具。稻叶信在物证面前终于心理崩溃,对自己的行为供认不讳。影山后来才知道,稻叶信自以为抹去了所有证据,却没有料到他的妹妹特意藏起了一些样品。

最终,检察厅向裁判所提起了公诉。与此同时,诉讼相关材料也被作为补充证据递给了国际体育仲裁法庭。两个月后,仲裁庭在瑞士当庭作出判决,撤销对影山飞雄“蓄意服用禁药”的指控,并立即中止对他的禁赛处罚。


***

影山刚进门就看到鞋柜旁立着的超大行李箱。

“我回来了。”

他懒懒地朝屋子里喊了一声,脱下风衣挂好,再弯下腰换鞋。日向听到动静放下手里的木铲,把电气灶的火力旋到最小,两手按在围裙毛巾上抹了抹,大步流星走向玄关。

“欢迎回来!”日向笑眯眯地迎过去,“恭喜影山选手沉冤得雪!”

“谢了。”影山摸了摸日向的头,他看起来一脸疲惫,似乎还未从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中缓过来。

“你吃了没?我炖了咖喱牛肉,没吃等会儿一起。”

“飞机上吃过了。”影山瞥了眼一旁的旅行箱,“比赛不是周末吗?怎么今天就理行李?这次要带那么多东西?”

“我想暂时搬到宿舍去,状态能调整得再好些。反正后面也要进国家队集训,干脆就把东西一次性带走吧。”

“哦。”影山应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长途飞行后遗症,他觉得胸口堵着一团东西有些憋闷。V联赛决赛阶段的赛事进入白日化,日向效力的Mitaka俱乐部是今年的夺冠热门,这段时间他一心专注于训练和比赛,把自己逼到精力透支的边缘,影山便没有让他陪自己去苏黎世参加仲裁开庭。

“那我吃完饭就回队里了。”

日向把拉杆箱挪到台阶下,影山看着他的背影一恍惚,仿佛回到他刚来的那天。当时日向一脸风尘仆仆,却挂着最温柔动人的笑容,他带着乌云背后的幸福线,把另一头系到自己的腕间。

影山倾身从背后环抱住日向,把脸枕在他肩上:“不用那么急吧。”

即使隔着布料,影山的拥抱熨帖温存,裹挟着情思。日向脸上升温,心脏不受控地灼烧沸腾,他觉得自己快要融化在影山怀里。

“你不想我走?”他明知故问。

影山搂紧日向,嘴唇贴着他泛红的耳廓:“你是为了赛事忙碌,我不会任性。但这里是你的家,不用把全部都带走。”

家…

日向觉得脑子“嗡”地一下过电:“你说什么?”

“等我一下。”

影山松开手,日向转过身看到他蹲在地上把登机箱平整摊开,从隐藏的夹层中拿出一个蓝丝绒方盒。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枚纯净朴雅的指环。随后,他站起身整了整身上起褶的衣服,一脸郑重地面朝日向单膝跪地,牵着日向的左手,有些颤抖地把指环套入他的中指。

“日向翔阳,我慎重地请求你留在影山飞雄的生命列车上。余生旅途,伴我同行,直至人生终站。”

日向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心脏像是突然失重般悸颤不已。影山的求婚宣言让他晕醉,可恶,这家伙明明不会表达,一出口竟如此沉稳动人。他觉得自己肩膀在抖,手脚也在抖。傲然睥睨的影山飞雄,此生只为他屈膝下跪。他怎么可能拒绝,怎么舍得拒绝。

“你太狡猾了。”日向把影山拉起来,扑了他一个满怀,搂着他的脖子和他热忱相吻。

影山托着挂在他腰上的日向,心里腹诽这家伙又增肌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会稳稳托起他的太阳,那是他的整个世界。


***

大巴驶离灯火辉煌的体育馆,逐渐融于城市暮色。球员们多因疲劳酣然入睡,日向尚自沉浸在比赛的余韵中,歪着头靠在车窗上回味场上的经典时刻。肩上突然一沉,日向用余光往身边一瞥,影山两手抱胸斜靠到他身上。

“局点这个球太刺激了!”

“日向前辈扣得好漂亮!”

后排传来一阵细碎耳语,日向不禁回过头,两个从U19升入国家队的后辈球员拿着iPad正在看比赛录像。

“这个球啊,因为影山敢传。”日向笑着说了句。

“日向前辈,我们是不是把你吵醒了呀?”打接应的小野怯怯地问了一句。

日向摇摇头:“我没睡,太兴奋了。”

“我也很激动,前辈们这次打入决赛创造了国家队的历史,真希望我也能在场上亲身见证!”二传手相田附和道。

“好好努力,未来是你们的。”

“嗯!影山前辈就是我的目标!”

“影山前辈真的好厉害啊,82%的传球进攻成功率!本届世锦赛当之无愧的“最佳二传”!”

“对啊,之前禁赛风波闹得那么大,一点都看不出他受了影响。”

“好了好了,等他醒了当面夸他吧。”

日向的眼睛里溢满了骄傲,相田会心一笑:“两位前辈的感情真好啊。”

“诶?”日向做出疑问的表情。

“我们看到啦,影山前辈的推特。”小野摇了摇手机。

“那个…哎呀...他真的是…”日向顿时语无伦次,他感到耳垂在发烫,为了不在后辈面前露出赧颜,他只好转过头装傻。

他靠在椅背上,拿出手机,点开推特的界面。不出意外,首页被影山1小时前的发帖疯狂刷屏。

影山飞雄 @KageyamaTobio · 1h

We can start over again and make it to the end.
[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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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上,一大一小交叠的两只手贴在银质奖杯表面。戴在无名指上的铂金素戒相映生辉。

日向举起左手,摩挲着那枚戒指,回想起影山对国家队卫道士们摊牌时的毅然决绝。世锦赛的成绩是一份“军令状”,他用自己的强大换别人的尊重。

世人怎样看他们其实都无所谓。

日向偏过头,轻轻吻在影山唇上。

FIN.

*标题为了和前篇对应,at the beginning和in the end;

*写到一半的时候觉得咖啡电视的歌词蛮贴,就放在文章最前面了;

*选择人生那一段是突然想起《猜火车》名场面,致敬一下;

*日本司法程序和国际仲裁庭CAS的上诉程序我查了点资料,但不一定准确,如果有误,请谅解或指教;

*影山Twitter那句话是双关,如果发现我会很高兴;

*前篇其实遗留了一个问题:如果影山不被迫害,他和日向会不会在一起?基于这一点构思了续篇;

*感谢看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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